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走进中国航空工业集团沈阳所——从歼教一到歼

6月12日，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走进中国航空工业集团沈阳所，在“中国战斗机创新之路”国企开放日主题活动现场，沈阳所首席专家王永庆站在楼梯前，讲起前辈们创业的艰辛，感慨万千，“我们所好几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英雄跟我说，当时在战壕里被敌人飞机轰炸，抬不起头的时候，他们多么希望能有一支强大的空军”。

从零锻造“中国战鹰”

1951年，在百废待兴的中华大地上，为加强国防建设，党和国家决定创建航空工业。1956年，沈阳飞机设计室成立，这是新中国第一个飞机设计机构，也是沈阳所前身。徐舜寿、黄志千、叶正大、顾诵芬等一批有志于航空报国的年轻人，组成我国最早的飞机设计师队伍。

“从创立之初，沈阳所就肩负着航空救国、航空报国的历史使命，每一步发展都与国家需要、民族前途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。”沈阳所所长詹强介绍，20世纪六七十年代，为满足高空高速截击作战的迫切需求，歼-8战机应运而生。20世纪80年代，集成完善机载电子设备、武器及火控系统的歼-8Ⅱ系列升级，担当起我国空中力量的中流砥柱。

21世纪初，海洋战略地位显现，中国首型舰载战斗机歼-15横空出世，提升了国家海洋攻防能力。

当前，航空装备发展聚焦“打得赢、用得起”，2024年年底公开的新一代隐身多用途战斗机歼-35A采用“一机多型、空海孪生”设计理念，契合了这一核心诉求。

型号装备的升级迭代，展现出中国航空工业从追赶到并跑乃至领跑的坚实足迹，背后的强劲动力源于一代代接力奋飞的青年和永不褪色的家国情怀。

手册里的传承，书桌边的师承

“前辈们做了大量开创性工作，在技术规范、试验手段、研制方案、管理方法等核心领域，为从空白起步的中国航空工业建立起自主的设计体系与研发标准。”王永庆说，在早期型号研制过程中，首次制定了《零件设计原则》《飞机设计员手册》《图纸技术文件管理制度》等设计原则、规范和制度，奠定了中国航空工业飞机设计技术体系基础。

徐舜寿、黄志千、叶正大等新中国飞机设计事业的开拓者，顾诵芬、管德、李明、李天、杨凤田等院士在这里锻炼成长；上百名航空界知名专家、上千名航空科研和管理人才从这里奔赴祖国各条战线。

王永庆回忆自己刚参加工作时，每当遇到复杂的气动力问题，或是纠结于总体布局、重量平衡的关键点，“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顾诵芬请教”。

顾诵芬是新中国飞机设计大师、飞机空气动力设计奠基人，中国科学院院士、中国工程院院士，曾获2020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。

“他从不敷衍，无论问题属于哪个专业分支，总能循循善诱，帮我们打通任督二脉。”王永庆说，那些在午间或傍晚耐心解答的场景，顾诵芬院士亲手绘制的草图、字迹工整的计算稿，都让他真切体会到老一辈科学家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的拳拳之心。

年轻设计师“挑大梁、当主角”

当年那个曾在顾院士桌边求教的年轻人王永庆，如今已成为托举新一代青年英才的老将。沈阳所的新生代在各自战线上诠释着“航空报国”精神的生动内涵，一些年轻设计师“挑大梁、当主角”。

26岁的飞机设计工程师刘旭说，那架改变他人生轨迹的“战机”，最早出现在2015年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式上。

刘旭2016年进入大学，本科学习自动化专业，研究生阶段选择到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深造。在校史馆，受到顾诵芬院士登机观察抖振感人事迹的激励，他投身航空事业、报效祖国的使命感愈发清晰坚定。

2023年，刘旭加入沈阳所，如今肩负双重职责：他既是一线飞机设计工程师，也是顾诵芬院士事迹宣讲团成员，不断汲取、传播前辈“忠诚奉献、勇攀高峰”的精神养分。

活动现场，沈阳所飞机设计工程师杨舒婷佩戴的一枚标有“千里决胜、大道至成”的歼-35A徽章引人注目，谈及此，她难掩自豪之情。

这份自豪源于2024年歼-35A在珠海航展初次亮相时，空军某基地李兰星中校现场评价：“飞行员一进座舱就有满满的自信心，人机交互非常友好，有助于实现人机合一。”

“人机交互友好”——这正是杨舒婷及团队倾注心血的主战场。作为战机座舱人机交互界面设计专家，她和团队的职责是将复杂的飞机功能，转化为飞行员眼前直观、高效的操作体验。她解释说：“座舱内每个小小的符号、文字，都是设计人员和飞行员经过无数个日夜讨论、打磨才能确定下来的。”

投身于这项意义重大的工作，对杨舒婷来说是专业理想的召唤。2021年，这位本科学习工业设计、兼具艺术审美与技术思维的“跨界者”，毅然从汽车交互设计转向航空领域。“我意识到，为战斗机做设计蕴含着更高维度的价值——设计能直接赋能战斗力，为国家创造价值。”她说。

沈阳所飞管系统研发工程师艾志强长着一张“娃娃脸”。看起来像刚毕业大学生的他，已入所近10年，是一名深度参与过重点型号飞管系统研制的“老骨干”。

“时间过得真快。”艾志强笑着说。2016年初入沈阳所时，墙上悬挂的李明院士等前辈照片和“精益求精”的标语，让他感受到前辈们在简易工棚里日夜手算、在戈壁滩上顶风冒沙啃下技术硬骨头的无声教诲。

这份精神在亲身实践中愈显厚重。入所后他参与了飞管系统的研发验证流程。面对国外技术封锁，他所在团队从零开始重构基础理论，建立数千个仿真模型、编写上万份测试文件，最终圆满完成任务。外场跟飞时，看到自己参与设计的战机在夕阳下呼啸升空、直刺云霄的瞬间，飞机轰鸣声交织着地面欢呼的震撼，让他真切体会到“航空报国”的使命感。

2021年，90后谢睿勋从清华大学博士毕业后，选择回到家乡沈阳，成为沈阳所材料与标准件技术研究室的一名设计员。“我的师父为我设计了细致全面的培养方案，可以说是给角色、给空间、给反馈，让我成长很快。”他说。

2024年，谢睿勋接过师父的班，担任室主任。“飞机材料工作千头万绪，每一个型号都要由我们专业来落实基础的材料和标准件产品，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。能参与国家的装备研发，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。”谢睿勋说。

在王永庆看来，沈阳所的精神火炬历经岁月传递愈发明亮：从“三敢三严”的创业作风，到歼-8攻坚“团结拼搏、严谨求实、艰苦创新、献身航空”的精神财富，汇聚成新时代航空报国精神的核心——“忠诚奉献、自力更生、艰苦奋斗、勇攀高峰”。

“中国战鹰”列阵生辉，飞行员赞誉战机“不可或缺、无可替代”，还有稚童在纸上描绘着“歼-90”的未来蓝图……去年珠海航展上的这一幕幕，让王永庆很欣慰，“从前辈身上，我们继承的不仅是知识和方法，更是薪火相传的家国情怀。今日中国航空事业的蓝天，正由新一代青年稳稳托举。”